能源價格是中國能源體系當中最為敏感因素，是引領中國實現能源安全、經濟發展、碳達峰、碳中和最為重要的中樞神經，如何科學管理中國能源價格體系是值得認真思考的重大戰略問題。

許江風
中國油氣與能源領域資深戰略研究專家，從事油氣田儲量計算、天然氣上中下游、油氣田生產經營管理與計劃規劃和油氣與能源領域戰略研究工作多年。

原油成品油價格管理

　　中國原油價格管理是直接與國際原油價格接軌模式。原油遠洋海運油輪體積巨大，全球海洋四通八達，陸路原油輸送管道也有相當規模，造就了全球較為統一的國際原油價格。

　　中國成品油價格管理設置了天花板價130美元/桶，高于此價中國成品油不再上漲，低于地板價40美元/桶，中國成品油價不再下跌，每十個工作日調整一次成品油價。鑒于中國城市公共交通比較發達，所有城市基本都有價格較低的陸路公交車，大中城市還有地鐵和城鐵，共享自行車也得到飛速發展，出租車、滴滴共享打車比比皆是，并不需要所有家庭必須購買使用昂貴的私家車，為了減少擁堵和碳排放，中國也不應該過度鼓勵私家燃油車發展。所以，中國對成品油價格的管理是符合中國國情，總的來看是成功的，成品油價格管理完全可以取消每十個工作日政府出面調整成品油價這一管理模式，直接放開成品油價更科學，將階梯式與國際油價接軌中國成品油價，還原成為與國際油價密切相關平滑順暢波動的中國成品油價。

　　中國成品油管理設置的天花板和地板價體現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社會主義國家制度的優越性，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使得中國成品油始終處于中國百姓能夠接受且比較舒服的價格區間，也就是價格處于超高超低兩極時，雙方互相幫助，也算中國中庸之道在成品油價格管理有效應用。既能保證成品油整個產業鏈健康可持續發展，又能防止價格超出社會承受力，從而影響社會正常運轉。中國成品油管理這一較為成功模式和理念可以推廣到中國能源體系其他能源品種。

天然氣價格管理

　　中國天然氣價格管理采用政府出臺門站指導價并擁有一定浮動范圍的管理思路，民用終端用戶售價則采取了價格聽證會管理模式。全球天然氣價格也是區域性價格，美國、俄羅斯、加拿大等天然氣生產大國都是天然氣供大于求，不需要從國際市場購買境外氣源，所以其天然氣價格遠遠低于國際液化天然氣價格和管道氣價格，且價格波動較小。而日本、韓國、歐洲等主要靠進口液化天然氣，價格波動較大，遇到冷冬或者地緣政治變化，天然氣價格將發生巨大變化，甚至到了整個社會和百姓無法承受的程度，所以天然氣價格與天然氣來源密切相關。

　　中國要加快天然氣發展步伐，加快煤改氣進程，就要認真貫徹執行二十大提出的“立足我國能源資源稟賦，加大本土油氣勘探開發與增儲上產力度”，把本土天然氣年增速提高上來，如能長久保持10%左右年增速，中國天然氣就不會太貴，一對一談判形成的境外管道氣進口價格也較穩定且運輸更安全，也應該適度加快發展。而變數較大的遠洋海運進口LNG則作為靈活氣源，國際價格便宜了就多買，貴了就少買，停了也能應對。中國天然氣堅持以本土發展為主，進口為輔的基本原則，中國的天然氣價格就能形成中國社會和百姓可以承受的區域價格。建議中國天然氣價格管理借鑒成品油管理模式，如設置天花板價4元/方和地板價1元/方，最好授予各城市政府因地制宜設置頂低價的權力，管住中間放開兩頭，管住天然壟斷國家管網的輸氣費和城市燃氣管網的配氣費，然后就放開氣價，直接順價自由競爭形成變化波動的天然氣市場價，取消政府對頂底價之內的價格管理和價格聽證會。波動的季節差價可以使得儲氣設施獲得持續不斷地投資建設，從而確保中國天然氣安全，實現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天然氣產供儲銷協同發展的戰略目標。

電力價格管理

　　中國電力價格管理采取了較為嚴格的價格管理，民用電價多年未變，工商電價變化有限，電價是最為基礎的能源價格，沒有電力就沒有現代文明。中國電力生產與消費屬于國內區域性，所以電價也是區域性的中國特色電價，主要仰仗中國本土較為豐富的煤炭資源和較強的開采能力，支撐了中國四十多年的高速電力發展和高速經濟增長。但是事物是一分為二，雖然中國電力和經濟上去了，但是高污染高碳排放也跟隨而來，嚴重制約了中國以人為中心戰略發展空間。

　　隨著風電光伏水電等可再生電力高速發展，伴隨而來的出現電力生產波動性，對原有電網系統形成巨大沖擊，存量電力系統和電價管理模式這一生產關系已嚴重不適應可再生電力高速發展的這一生產力，需要進行電力體制機制革命。建議輸配分離，由各城市政府直接領導配電網，調動城市各種資源和手段，優先發展并消納本土風電光伏等各種可再生電力，包括但不限于調整產業結構主動適應風電光伏水電可再生電力波動，大力發展電動車和充放電樁主動為可再生電力平谷和調峰，投資建設抽水蓄能、電化學儲能等各種儲能設施，為了更好協助電力托底還需要投資建設調峰氣電廠以及對存量煤電廠進行靈活性改造，確保城市電力安全，同時協助消納可再生電力，減少棄風棄光生產的綠色電力。

　　鑒于電力每秒30萬公里傳播、瞬間平衡，中國電力市場非常適合打造全國統一大市場，前提是中國要統一輸電網，也就是將國家電網、南方電網、蒙西電網的輸電網統一整合為國家輸電網，全國統一輸電費，不再受距離和成本節制，可以全國調電源，這一戰略設計能使得中國在人煙稀少的西部廣袤的沙漠、戈壁、草原、濕地，東部的中國海域放手發展風電光伏等各種可再生電力，誰的電誰賣，充分市場化競爭，國家要對天然壟斷的輸電網和配電網進行科學嚴格監管和輿論監督。為了有效應對風電光伏等可再生電力發電產生的波動，建議電價也設置天花板電價和地板電價。如天花板電價2元人民幣/度、地板電價0.1元人民幣/度，最好是各城市因地制宜平衡好生存、發展、碳排放之間的關系，自行設置頂底電價，如新疆的地板電價可以更低、珠三角天花板電價可以更高。在頂底電價范圍內徹底放開電價管制，進行充分市場化競爭，給調峰火電、節能、各種儲能等孕育盈利能力的電價波動空間。

熱力價格管理

　　中國熱力價格管理采納的是區域性價格管理，這與熱力有效輸送半徑有限是密不可分的。熱力主要是二次能源如燃燒煤炭、天然氣、生物質獲得熱力，核電廠也可以生產熱力，地熱、地源熱泵、空氣源熱泵則是直接生產供應熱力。北京市冬季熱力采暖主要是燃燒天然氣為主，每建筑平米一個冬天收費30元(北京市每年財政補貼冬季采暖60億元左右)，煙臺市是燃燒煤炭為主，每平米一個冬季是24.5元，而河北雄縣是地熱采暖，沒有燃燒沒有碳排放，每平米一個冬季只有16元，且有一定盈利，海陽市依靠海陽核電生產的熱力，每平米一個冬季保持比燃燒煤炭便宜1元，并有合理利潤。

　　中國熱力價格管理未來也可以堅持區域化價格管理，也可以設置頂底熱力價格，但還是要逐步向減少碳排放靠攏，鼓勵可再生熱力發展，中國地熱發展慢于風電光伏的發展，除了技術進步因素外，地熱價格較低，沒有體現可再生熱力減碳的潛在商品價格，建議還原地熱綠色熱力商品屬性，不應該低于燃燒天然氣采暖費，中國地熱則可以獲得較好的盈利，并支持地熱高速發展，對中國早日實現雙碳目標非常有利。

煤炭價格管理

　　中國煤炭價格管理是采用多種方式進行價格管控，如推動成立煤電一體化能源公司、政府引領協助簽訂長協合同、在煤炭價格高企時組織加大煤炭生產、加大煤炭進口等手段管理煤炭價格，盡量將中國托底這一能源價格保持在社會和百姓能承受的價格范圍之內。

　　中國作為煤炭生產大國，資源比較豐富，完全可以采納設立頂低價模式管控煤價，最簡單有效手段是讓煤炭生產平穩發展，不要為了減少碳排放采取過激手段減少煤炭生產，中國煤價就不會出現大的波動，還可以繼續沿用上述成熟的手段，引領中國煤炭價格在頂底價之間波動。

碳稅與低收入家庭補貼

　　中國各種品種的能源價格設置頂低價，放開價格的關鍵在于保住低收入家庭正常生活、正常用能。鑒于中央財政、地方財政有限，沒有能力大規模補貼低收入家庭，建議能源問題依靠能源系統自身解決，就是各城市因地制宜設置碳稅稅率，作為地方稅自征自用，主要用于補貼低收入家庭，這樣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中高收入家庭自行應對能源價格的波動。

　　碳稅征收覆蓋面更廣，力度更大，減排效果更好，比碳市場管理更容易，能減少人為因素。同時碳稅為各種能源品種都留有戰略發展空間，并能科學合理助力低碳綠色能源發展，科學合理逐步抑制高碳能源消耗總量，燃燒煤炭石油排碳多就要多交碳稅、燃燒天然氣排碳少就能少交碳稅，不燃燒的風電光伏水電地熱等就可以不交碳稅，公平合理。

　　綜上所述，中國要實現科學管理好中國能源價格體系，就要充分發揮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充分調動地方政府管理能源價格的積極性，因地制宜設立油氣電熱煤等各種能源品種頂底價格，管住中間天然壟斷網絡環節，大膽放開價格進行充分市場化競爭，在征收碳稅保住低收入家庭正常生活前提下，社會正常運轉、國民經濟穩定發展、中國能源立足我國能源資源稟賦更安全，碳達峰、碳中和目標也能如期實現，科學價格管理將發揮重要作用，主要依靠市場化手段主導引領中國能源發展方向，簡潔高效。